不动的吕布,眸中催促之意直接明了。
吕布心绪本还复杂得很,颇有些犹豫不决。
结果受了这一眼的激,反倒下了决心,干脆利落地也上了玉狮的背,绷着脸跟在其后。
横竖这憨子那方面外强中干,技不如人……
要敢再对他胡来,他大可故技重施,让这憨子自惭形秽去!
莫说是死过一回,哪怕上辈子屡次置身逆境,吕布都向来有着见风长的野『性』,又有着得过且过的豁达。
因在未料到的微妙地方占尽上风,这会儿他胸中充斥着嘚瑟劲儿,竟是将先前被压着生生吃了两顿被啃嘴皮子的大亏给盖去了大半。
天光乍明时分,宽敞官道上,一支有数千人众的楚军,正沉默朝西速行。
除一身意气风发,只刻意紧抿着唇、以防被看出红肿的吕将军这始作俑者,及大多时候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的陛下外,亲兵们无不神『色』严峻,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赶路。
军容严整冷厉至此,马蹄腾腾而过,路上旅人纷纷闪躲而恐不及。
望着那杀气腾腾的楚军,他们下意识以为又有大事发生,噤若寒蝉。
却哪儿能猜到,为首那气势磅礴冷冽,驭踏雪乌骓风驰电掣的楚帝项羽,面上犹带着惹人注目的数处淤青?
帝王需坐镇京师,无要事不可久离,况且还是初登极位未满一月的新帝?
若弃官而去者非是吕布,而是旁的什么人,范增哪会连半句劝谏也无,就硬着头皮,咬牙替着帝王镇了这大半个月!
现见二人平安无事地归来,饶是范增见过无数大风大浪,出城亲迎时,也未忍住老泪纵横。
他向一如既往地板着面孔的陛下行礼后,便小跑着到了一脸警惕的吕布跟前,感慨万千道:“奉先大义……却也糊涂啊!”
然而吕布面如寒霜,眉头紧皱,丝毫不为此话动容。
自那日殿外偷听一场后,他是再不认为这老糊涂的脑子好使了。
不仅脑子坏了,必然还生了对昏花老眼,才能将他这顶天立地的威武儿郎,当做那任劳任怨的傻子看待!
思及那日在他耳中,简直与嘲弄他无异的胡扯八道,吕布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这姓范的老骨头瞧着就快散了,怕是比那陈公台还不经打……他又岂会忍气吞声,任由对方握着他手在这一把鼻涕一把泪!
项羽若无其事地下了乌骓,将缰绳随手抛给了亲兵。
乌骓与玉狮一道被牵下,他接下来却不忙入殿,而是无声地注视着不知何时起,竟亲热地握上了手的二人。
范增对陛下投来的灼灼目光一无所觉,兀自喋喋不休。
切身吃过几回大亏的吕布,这会儿却敏感多了。
几乎是项羽目光投来的那一瞬,他一身汗『毛』都齐齐竖起,似猫儿炸『毛』般,警醒地反瞪回去。
项羽眸光沉沉,不知在想着甚么。
半晌忽道:“日头正烈,亚父毕竟年事已高,不宜久立于此,先入殿。”
难得受沉默寡言的霸王一句关怀,范增当场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吕布的手,转身谢恩道:“谢陛下关怀。”
项羽神『色』漠然地颔首,目送范增慢吞吞地入了殿。
他未动身,吕布直觉危险,也警惕地一动不动。
二人相顾无言一阵,竟是项羽先开了口,却听他平静如常道:“奉先缘何不入?”
——那还不是为了防你这憨子使坏心思!
吕布拧着眉,警觉道:“陛下先请。”
项羽闻言,却还站在原地未动,似是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
接下来是连半句废话也不多说了,径直一步上前,攥住吕布躲闪不及的一手,若无其事地拉着人进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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