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岩转身跟着士兵离开。
写着秦家地址的纸条轻飘飘落在地上,被一大滩积水泅湿。
士兵们刚刚离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悄然驶了过来。
前窗上别着租界通行证,两个法国兵打开关卡,朝汽车敬礼。
汽车碾过潮湿的水洼,碾过字迹模糊的纸条。
浑浊的玻璃内侧,秦戚宁消瘦冰凉的侧脸,一晃而过。
秦戚宁重新回到了这个他成长了二十年的地方。
只是此时的它已经满目疮痍。残垣断壁仍未清理干净,雨下过后,散发出潮湿和灼烧混合的难言气味。
秦戚宁穿着乌黑的西装,头发梳过脑后,露出光洁冷峻的前额。额下,是一双眼窝深陷的、玻璃一样的疲惫眼睛。
他定定地站在那儿,站了很久。
秦戚宁,他现在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家被烧光,亲人死得惨烈,手里连一张合照都没再有剩下。而他留下的,关于爱人的最后一点痕迹,那副字,落在地上时,很多人从上面踩过去,把画轴踩烂,黄纸踩黑,最后上面的字迹全然模糊。
于是到了最后,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秦戚宁眼睛里有点水光,但他咬了咬牙,把泪意逼回去。
这只是灾难的第二天,因为秦家当家突遭意外而动荡的秦氏企业局面却不容秦戚宁有更多的逃避时间。商会、其他企业甚至政府,已经对秦家产业该如何处置讨论得热火朝天,后天更是要召开大会研究秦家产业能否继续独立运作的可行性……
秦戚宁不是真的愚笨,也不会真的懦弱。
他明白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秦家肆意潇洒的二公子,他现在是秦家的支柱。
他背后有他爹娘半生心血,身前有尚未调查清楚的火灾起因……而只要他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那些萦绕在四周蠢蠢欲动的豺狼虎豹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他秦家瓜分得一干二净。
因此,他不能露怯,更不能输给现实,绝对不能。
当秦戚宁肩负起了秦家家业之后,所谓天灾,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但对于沈崇岩来说,它却是他确确实实面对着的猛兽。
省城数里外的大坝旁,正是中午轮换吃饭的时候。
沈崇岩拖着沾满污泥的双腿,排队领到午饭之后,便自个儿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吃起来。
说是午饭,其实只是碗饭汤,上面飘着两片薄薄的不知是什么牲畜的肉,泛着星星油花。这时候,因为连日阴雨,菜要么种不下去,要么种了的,也都烂在地里。故此,蔬菜瓜果反而成了奢侈品。逃难的人,牲畜是带不走的,带不走便都被缴上来宰了,他们于是享到了平日里难得的肉菜。
很快地吃完了午饭,沈崇岩拿碗筷到不远的水沟里——坝边这样的水沟到处都是,洗了洗,甩水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泡得发白脱皮的手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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